日本人切腹自尽的梗从哪来?原来历史上的败军都要切腹谢罪
日本人切腹自尽的梗从哪来?原来历史上的败军都要切腹谢罪
清洲陷落
坂井大膳终于没有被发现。但是彦五郎信友第二次发出喊声时,追赶者就从城内外仔细察看,最后被森三左卫门的人发现,终于让他切腹自杀。
原来彦五郎信友从南曲轮出来之后,就一直奔向本城。
此时本城,到处可见死尸,已成一座死尸的行馆。房子里外与庭院,也是血迹斑斑。
他到现在终于知道了信长的可怕,全身战栗着。
(尾张的大笨蛋?)
如此轻易地相信他是个大笨蛋,是造成彦五郎尚未出手就已失败的原因。信长实在是个足智多谋的人。
越想到这里,就越为自己的悲惨惋惜。如此轻易地就被对方引入陷阱,而引他入陷阱的孙三郎信光原来是信长密授他这么做的,为了要讨伐我……
自己为什么一点儿都没有想到,还以为明天就可以进入古渡城,而且还梦想着岩室夫人的柔肌玉肤,正高兴着呢。
屋内渐渐暗了下来,彦五郎的身旁有一具尸体。突然一阵“嗒嗒”声传来。
“谁呀?!”
从走廊下跑来一个侍卫拿着枪指着他。
已经惨败的彦五郎,知道再支撑下去也没有意义,他感觉到自己命运的悲惨。
既然明白自己已没有希望了,那么照常理,也该知道要切腹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是武士精神的一个表现。但就在仰天长叹的同时,他突然拔脚逃了出去。
“啊,清洲的殿下!各位,我发现清洲的殿下在这里。”
这声音也同时向天空喊着。现在本城的四处均被卫士包围起来,彦五郎终于被追着从天井跑向房子的屋檐上。为什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他自己也不明白。
跑上屋檐之后,出口已被堵住,他无法往下跳,也无法迎敌,就像是一只野鼠抓着桴木漂浮在浊流里一般。明知是死路一条,为什么还跑到这里,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清洲殿下,你这样未免太辛苦了吧!”
一个士兵追了上来。
“这……说这话的是谁呀?”
他全身颤抖着把刀指向发话的人。
“信长殿下的命令,森三左卫门现在来取你的脑袋了。”
“什么?三左?”
“你静下心来,你切腹自杀的最后一刀,我三左一定帮你完成。”
“呃,三左。”
“你有什么要交代的事,我可以答应你。来,切腹吧!”
“呃,三左,你可不可以放我一条生路?”
“什么?你在说什么?”
“拜托!我拜托你!只要我还活着,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你让我逃走吧!”
天空中闪烁着微微的星光,在那微薄的亮光中,刀仍在彦五郎的手里,他所站立的位置非常危险。三左卫门把头转开。
“我拜托你,不要让我就这么死去,这对我来说实在太悲惨了,让我再重生一次,我还有再开花的时候。你想想,信长也同样是织田一族啊!拜托你,就这一次,就这一次。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你的大恩大德,好不好,三左!”
这难道就是讨伐信长的结果吗?这竟然就是主谋者所讲的话吗?不,他现在可说是已经在三左卫门的手里了。这个男人就是杀斯波义统的人啊!
“殿下!你这样只会让人觉得你更悲惨。”
“说,说让我逃走,好不好?”
“在我看来,你就算可以离开此地,也出不了城啊,你应有此觉悟。”
“这么说……”
说到一半,他突然举刀劈砍过来。这时候他的行动和想法似乎已经颠倒。他的脚和腰就这样滑了下去。刀子飞出。
“啊!”
一声惨叫,彦五郎已不见踪影。接着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
毕竟,这是三十尺高的屋顶。
三左卫门急忙跑下来,匆忙将他抱起。只见彦五郎头骨已折断,嘴角流出黑色的血。
他挨着尸体,将彦五郎的脸擦干净,然后将小刀放在他手里握着,刺入彦五郎的肚腹。
“织田彦五郎已切腹自杀了,是我森三左卫门帮他最后一刀的。”
听到这声音跑来的孙三郎信光,只见三左卫门已把彦五郎的头颅取下。
这时,月亮已在东方升起,银色光芒照耀着大地。
爱情的奴隶
坂井孙八郎一直躲在刈叶寝室的床底下,忍耐着寒冷。
清洲城事件发生在十一月二十六日,此时已开始下霜,寒气袭人。
事发之后信长就移入清洲城,他依照着与叔父信光之间的约定,把河东二郡给了他,现在已成为那古野城的城主。
如果坂井大膳的野心得遂,那么孙八郎现在应和刈叶在某处做大名。然而,命运作弄人,他仍然只能做信光的侍卫。
但是现在他的情况也不是很安全,他仍背着主君和刈叶继续来往。隐约感觉有嫉妒的眼神存在着,这令他感到害怕。
因为所行不义,总觉得信光也感觉到了。再加上应该死去的坂井大膳,却突然给了他一封密函,令他感到更加害怕。
信光已夺走了清洲城,唯一生死不明的就是坂井大膳。
这个大膳就像乞丐般离开了尾张,如今寄居在骏河的今川家。他现在仍然想利用勘十郎信行来打倒信长。他在密函中这么写着:
据我方进入尾张做间谍的人报告说,你必须小心自己的事情,你的事情有败露的危险。最好的方法,就是将信光刺死。
收到这密函时,孙八郎全身颤抖着。对他而言,大膳死掉的话,反而对他较为有利。
因为,如果大膳死了,他的烦恼就只有“爱情”而已。但是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就会带来另外一个烦恼——“野心”。
他的神经已绷得太紧,无法负荷这双重压力。但如果他不遵从大膳的命令,这个智者一定会将真相告诉信光。到时候,信光也一定会处分他的。
他躲在寒冷的床下,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刈叶和信光的谈话。
(如果信光发现了他们两人的行为……)
到那时候,他就照着大膳所言,杀了信光之后逃往骏河。然而,如果信光一无所知,那么暂且还是沉醉在爱情的美酒里吧。这是他的本意,同时也意味着刈叶对于孙八郎而言,实在是具有相当魅力的魔女。
“如果我们两人之间的事被殿下知道了,我们都会完了。所以现在最好立即做决定,无论怎样我孙八郎都要和你在一起。就算我们贫苦一点儿,但只要同心协力,未来还是有希望的。”二人密会之时,他们忘了一切拥抱在一起。而孙八郎却一直想说服她跟他一起逃脱。
这时候,刈叶两手捧着孙八郎的面颊,眼里含着泪说:
“我所爱的孙八郎,暂且再等一会儿吧!殿下最近会移居到那古野城去。等到移过去之后,那个城又大又广,而且大家对新城不甚了解,要逃脱的机会较大,我们可以利用那个时候逃走。如果我们现在逃走,被殿下知道的话,立刻就没命了。”
这么说,也实在有道理。
好不容易等到移居那古野城之后,在这里他们仍继续不断地秘密约会着。但是刈叶现在却绝口不提逃走的事。
“夫人,殿下明天要和信长去打猎,我们就利用他们猎鹰的机会逃脱,好不好?你可以说你要回娘家热田,我就偷偷地躲在你的船里,这样好不好?”正在热心说服她的同时,孙八郎吻着她的乳房,将她抱了起来。
“你放心好了,殿下不会注意到的。而且在河东二郡的主城那古野城里,有为我们准备的爱情小屋呢!”
孙八郎吓了一跳?
“这怎么好呢?这和我们当初的约定不一样。万一被小侍卫或女佣们看到,那时候无论你再怎么巧辩,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的啊!你如果真的爱我,就快下决心吧!”他全身像吸住刈叶似的,哀求着她。
“呵呵”刈叶突然笑了出来,“唉,你这个懦夫。就算有人去告密,我有自信能去和殿下说。”
“夫人,我不要听这样的话,我也不是这样的人,你应该知道,我把生命都给了你,而你却对我说这种话,未免太过分了吧!”
“这样的话,你还是留在那古野城吧!这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不,我没有办法,我只要想到你还在别的男人怀里,我就无法忍受。你难道还要这样继续忍受下去吗?”
“孙八郎。”
“是,是。”
“你不要像个孩子似的好不好,你要知道,我们两人是私通,你必须好好静下来,再仔细深思一下。你想想看,殿下对我们两个那么清楚,假如他知道我们两人一起逃走,你想他会任我们去吗?他一定会将整个城翻过来,也要找到我们。到时候,这不仅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就连我在热田娘家的双亲及兄弟们,也都会被连累的。与其如此,我们还不如保持现状呢!好了,你要像个好孩子啊!”
孙八郎这时终于下定了决心。
刈叶或许是爱着我孙八郎,但她或许更爱信光。
罪孽深重的女人!这是刈叶常说的一句话,难道她真的同时爱上了两个男人,这句话就是她内心的告白吗?
(好,果真如此的话,我一定要确定一下刈叶对我的本意如何。)
如果确定了刈叶更爱信光,我就要刺死刈叶……
正因为下了这种决心,所以他才躲在他们两人的床底下忍耐着。然而,这时他开始后悔了。
因为他可以听到刈叶投入信光的怀抱中,嘴里说着妖媚的话语。这些太刺伤了他的心,终于使他到了发狂的地步。
嫉妒的刺客
“刈叶。”
不知道床底下有人的信光,一只手抚摸着刈叶,一边说道:“我不管外面的传言如何,我认为错不在于你。因为我患有胸疾,那时候是我疏忽了你。”
“殿下,你又要说这令人厌烦的事吗?难道你还不明白我刈叶?我的身体、我的心,都已全部给了你呀!我的一切都属于你。”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很烦恼啊!”
“你说你烦恼,那为什么还要让我感到悲哀呢?我这样爱你,你却还怀疑我和孙八郎私通。如果你怀疑,那么干脆就把孙八郎逐出这个城吧!”
“这是不可能的事啊!”
“为什么不可能?”
“如果我真的将孙八郎逐出城去,那么那些流言不就成了事实?一般人必定会这么想,而这是会导致我们必须分离的原因。”
“说得也是。”刈叶整个身体靠向信光,“离别……若真的发生此事,那么我立刻去死。”
这种时候的这种反应,是刈叶的特长。在床底下的孙八郎内心非常清楚,但他的心头已燃起怒火。
她常用这种话语及身体来封住信光的口,这就是她常做的事。此时孙八郎仍沉默地压抑着自己快爆发的脾气。
“刈叶!”
“嗯?”
“我再问你一次,你和孙八郎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殿下,你又来了……”
“不,就算有,也没有关系,我希望你能把事实告诉我,这样我才能想出一个解决之道啊!”
“不!为什么你今晚一直问这个令人讨厌的问题呢?难道你已不再喜欢我了吗?”
信光看着她撒娇的神情,目光不停地在她身上逡巡着。
“刈叶,事实上是因为昨天在猎鹰时,信长殿下告诉我,他说得非常严重。”信光这时以较严肃的语气说。
“什么,那个信长殿下?”
“他说叔父你有一个身为武将所不该有的缺点……”
“殿下,他所谓的缺点是……”
“是啊!他那时候用像鹰一般锐利的眼神看着我,让我感到不寒而栗。但我也不服输地盯着他看……”
“那么,你怎么回答他的呢?”
“我说我也是武将,既然说我有武将不该有的缺点,那么希望你能坦白地告诉我。否则,我不会服气的。”
“嗯,这倒很像殿下你的脾气啊!”
“结果信长殿下就像以往那样张着大嘴笑起来,他说去问刈叶!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去猎鹰了。”
“什么?”
“等一等……我从后面追了上去,我问他你要我问刈叶有关和孙八郎之间的流言,是不是?信长殿下睁大眼睛,回过头来看着我。他说——我相信我的叔父有能力取得清洲城,是因为明白刈叶所为之事,我也打从心底佩服。但是,你知道后,根本未做任何处置。如果就这样置之不理,对你的家臣而言,也是一种侮辱。对女性太过娇宠,对武将来说并非好事——他这么说完之后就离开了。”
“什么,那个暴乱的信长殿下,怎么说出这样令人讨厌的话呢?”
“不,信长殿下是我的侄儿。他不是那种暴乱或是脑袋空空的人。所以刈叶,无论如何,我要你告诉我实情,因为我也觉得奇怪。有一天深夜当我要关门时,感觉到孙八郎的脸色有些不寻常。”
在床下的孙八郎,这时感到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这么看来,我和刈叶之间的关系,早已被那像鬼神似的信长得知,而信长又强迫信光一定要对他们二人加以处置。
这时的刈叶,要如何渡过危机呢?)
此时嫉妒和恐惧、期待和不安交织着的感情被孙八郎压抑着,他忍耐着继续倾听刈叶使出全副魅力来对待信光的动静。
“殿下,这么说殿下是相信信长的话,那么你就把我丢得远远的……我不要!我不要这样!”
“哦,照你这么说,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了?”
“本来就没有嘛,只是孙八郎那个时候……”
“孙八郎怎么了?”
“我要到殿下的身旁时,他很无礼地强留住我……”
“什么,他无理地强留你?”
“是啊!他将我压倒在地上。他以暴力将我压倒……殿下,但是就因为这样就相信信长殿下的话,而将我们二人处置,那么也只可以说是孙八郎犯上。他将我压倒,是他无礼。你就把他杀了吧!这样所有的流言就会从此消失。我不要,我不要离开殿下。”
听到这话的孙八郎已经忘却了自己身在何处,他将手中的刀向榻榻米刺去。
淫妇的争斗
在那上面有“哇!”的一声悲鸣传来。
坂井孙八郎听到像是女人的声音。
“你这淫妇!”
他的本意是要刺向刈叶,但他向上刺去时,却不是刺到刈叶,而是刺到了信光。
他们两人的身体结合在一起,从床板的缝隙中传来的说话声,导致孙八郎对他们两人位置的判断错误。
刈叶手中信光的头,突然呻吟起来。刈叶吓了一跳,从床上弹了起来。
她看到白色的刀尖在烛光中消失,不久之后又出现。
刈叶吓得叫不出声。
(到底是谁要暗杀信光?)
她只是这么想,毫无察觉自己的生命也有危险。
“来……来人啊……”
信光在他的床铺上,用十只手指慢慢地在榻榻米上爬行。
最初偶中的一刀,穿过了信光的心脏,第二刀则刺到了他的腹部。
因为他不想使闺房私语被侍卫们听到,所以他将侍卫们安排在离他较远的房间里,这时候大家应该都已睡着了,因此信光就这样无声地断了气。
刈叶这时摇晃着站了起来,但立即又倒了下去。
虽然她的衣服并没有显现出凌乱的样子,然而她雪白的大腿却全部露了出来。她的胸肩在烛光的辉映下,显得特别苍白。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想再次站起来,然而她的膝盖和腰根本没有半点力气。
这时的刈叶朦胧中看见眼前有个人影。啊,是孙八郎啊!在半虚脱的状态之下,她看到孙八郎将刀尖指向自己,一步步地慢慢走过来。
“啊!孙八郎。”她终于叫出声来,“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不经过考虑的事呢?”
孙八郎并不回答她,仍以刀尖相指。
“淫妇!”
“来……来人啊!”
“淫妇!终于从你的口中说出要杀我孙八郎,你终于说出来了。”
“等一下!等一等啊!孙八郎!”
“不,我不等了,我本来就是要刺死你的,然而我误杀了,我误杀了殿下!”
“等一下!我说要杀你,是因为我想跟你一起逃走啊!你先冷静一下啊!孙八郎!”
刈叶对于自己在说什么根本不清楚,只是想让那个因嫉妒而发狂的人丢下他的凶器,本能地想要护卫自己的生命。
“你先把刀丢下,我不要看到刀。如果你真的那么恨我,你就用你的手把我抱紧,然后再把我掐死吧!我就是为了你,所以才说了那些谎言。也是因为你,才使我刈叶成为罪孽深重的人,那么,就用你的手腕……”
说着,刈叶突然绊倒了孙八郎。
“啊……”孙八郎发出沙哑的呻吟,倒在床铺上。这时,白色的脂肪块又朝他压了下来。
这可以说是世上男女之间的格斗,同时也是爱与欲的格斗。从任何一个角度看来,双方既彼此憎恶,也彼此吸引。
刈叶终于抢到了孙八郎的刀,然后往屏风那里抛去。
“孙八郎,来,就照你自己所想的去做吧!”
“夫人……”
“我说要杀你,是因为我想让我们都能从这个地方逃出去啊。然而,我的心意你却无法了解。孙八郎,殿下现在已经死了,刈叶也完全属于你一个人的了。好吧,你要恨我的话,就杀了我吧!”
在刈叶的乳房之下,孙八郎哭泣了。
(对,如此刈叶就完全属于我一个人了。)
他这么想着,心中又燃起另一个意念。
“夫人……”
“孙八郎……”
“夫人!”
“孙八郎……”
女儿的父亲
信长鞭策着爱马,在寒风中沿着木曾川前进。这是他的日课。
正当随从心想他大概要回城了时,“太慢了,犬!”他朝着前田又左卫门利家犬千代斥骂着,然后又将马头转向那古野的方向。
胯下的坐骑,已全身见污。他究竟要到哪里去呢?
“殿下,今天是往城里巡察洋枪的日子。”
“笨蛋,你想为什么要去巡察洋枪呢?”
“因为要准备作战啊!”
“你既然知道要准备作战,那么就闭嘴,跟着我来。你们难道没有察觉到美浓的情况最近有些改变了吗?”
“嗯,美浓的情况!但是美浓也不是这个方向啊!从这里是那古野到热田,再过去那边就是海啊?”
“我知道。美浓是因为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危险。而这里有比巡察洋枪更重要的事要先调查一下。”
说着,他又挥了一鞭,快马奔出。犬千代和其他跟了七八年的侍卫,擦了擦汗,立即跟上。
这么说,最近从美浓到尾张、从尾张到美浓之间像间谍般的商人似乎来往得特别频繁。
美浓的斋藤道三和他的孩子义龙之间的问题是愈来愈严重了。义龙已不再认道三是父亲,而是自己土岐家的仇敌。
既然知道美浓的情况有危险,却又往相反的方向跑去。也不去巡察洋枪,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他要去拜访那古野城的信光吗?)
犬千代想着,脚下并未停下。然而信长已从热田的森林中消失了。
(啊,松平竹千代不在,不知他究竟要去拜访谁?)
他身边的侍卫只好也跟着穿过古木,来到热田的街道,但杳无信长的踪影。
难道他是要到岩室夫人的娘家去吗?加藤图书助的房子好像他从来没有来过呀!
信长的行动非常迅速,常常,当他们无法掌握他的行踪时,只要守在街道路门,就一定可以等到他,这是他们的惯例。
“当不知道我跑到哪里去的时候,就在这边等着。”
“难道他要去参拜神宫?不,不,殿下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已入主清洲城,管理尾张一国的信长,像以往一样,常常不知去向。他的这种作风,让部下们时常感到困扰,这是大家对他的议论。
众人下了马,在路口等待。阵阵寒风袭来,吹干了他们身上的汗水。而这时候的信长,骑着自己的马,绕过了刈叶的娘家田岛肥前家的花园。
“肥前!肥前!”
“是,是,喔!是清洲的殿下!”刈叶的父亲田岛肥前吓了一跳。
“来人啊!清洲的殿下来了。快倒杯茶来!”他向里面命令着。
“我不喝茶!”信长摇了摇头,“刈叶呢?”他问。
“什么,你说什么?”
“我是问我叔父的夫人刈叶的事啊!”
“你是问我女儿刈叶,她怎么了?”
“看你这样子,似乎什么事都不知道啊!”
肥前根本不明白信长的意思,他把两手向前一伸。
“我什么事都不知道,你可否详细地告诉我?”
在热田社家中,他是和加藤、岩室并称名家的当家主人,年纪近五十,身体肥胖,看起来却非常的庄重。
“她好像另外有男人。”
“什么,我那女儿?”
“我并非来此说刈叶的是非,只是因为叔父过于软弱。就是因为他过于软弱,才会导致无法控制那古野的军队。”
“你说得没错。”
“所以必须为他出点儿力、帮助他!肥前,万一我叔父杀了刈叶,你也不要感到惊讶。”
“是、是……假如我的女儿做出如此不名誉的事,那么我肥前也想杀了她。”
“肥前!”
“是。”
“你现在所说的话是真的吗?”
“我田岛肥前绝不会说假话,如果我的女儿真如殿下所说,那么对我家而言,也是一件有辱门风的事。”
“好,那么我回去了。”
“啊,清洲殿下?”
“还有什么事吗?”
“我女儿的不忠,难道有什么证据吗?”
“你这笨蛋!”
信长牵着马,慢慢走着。
“我没有闲工夫说那些无聊的事,你等着吧!搞不好你女儿会带着那个男人逃到这里来呢!”
说完,他已绕到了外面。嘚嘚的马蹄声渐去渐远。这是信光被孙八郎刺杀后隔天中午的事。
噩梦中
田岛肥前看起来是非常温厚、沉着的人。他的女儿嫁到守山城,当了守山城城主的妻子。如果她有这种不忠的行为,就算被杀,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如果是由自己的女婿信光来告知的话,或者含有嫉妒的意味。然而特意跑来告诉他的却是清洲城的城主织田一族的总大将信长。
“啊!真是很奇怪的事,他也不给我看证据,就只是说女儿可能会带着那个男子逃到这里来。”信长回去之后,田岛肥前侧头静静地想着。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认为信长是个脑袋空空的人,而认为他是枭雄一类的人物。现在又得到人人夸耀的美浓的蝮的支持,可说是无后顾之忧。
而信长又和叔父信光合计,将清洲城纳入自己的领域中。到现在一直不曾听过信光和信长间疏远的消息。
不,与其说疏远,不如说美浓的入道道三父子不和的事,更加深了他们这一族之间必须计划团结的意识。
(这时的信长居然告诉我,如果女儿被杀,也不要感到惊讶。)
“你在想什么,在那里会感冒的啊!快来火炉边吧!”他的妻子对他喊道。
“不,没什么。”肥前慢慢步入客厅。在那天夜晚,他觉得心里特别浮躁,无法入睡,好几次从梦中惊醒。
木曾谷吹来的寒风,吹入屋檐下,震得松树簌簌作响。同时,传来像风叩在门上的声音。
(假如就像信长所言,我的女儿与人私通是事实的话,那么我该怎么办?)
大名之妻与人私通,实在是少见的事。该如何处置呢?他想着想着也就睡着了。
当他再睁开眼睛时,窗边的天色已微白,风也停了,正是破晓时分。
“谁呀?”
到底是谁在敲门?他感觉到了,立即起身,看了看也已经睁开眼的妻子。
“好像是刈叶的声音,告诉守门的让她进来。”她在耳边说。
田岛肥前在这一瞬间,全身的血液像凝固了一般。
这不是梦,真如信长所留下的谜一般的预言。在风已停了的破晓时分,庭院处处披着一层霜,远处急促的足音渐渐近了。真的,不止一个人,似乎有两个人的样子。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请你们将木门打开,好不好?”
“是刈叶……”他将想站起来的妻子压了下去,“你不要起来,由我来应付就好了。要记住,你就装着还在睡的样子。”
他严厉地将妻子按下去之后,拿起枕边的刀。
“谁呀?是谁?发生了什么事?”
田岛肥前朝着木门问道。
“是我,刈叶,我从那古野城逃了出来。请开开门,好吗?”
“刈叶?你不是开玩笑吧?刈叶虽然是我的女儿,但也是织田孙三郎信光的妻子,他的妻子怎么可能在半夜跑到这里来呢?”
“是的……那是有原因的,已有追兵追来了。我进去之后再告诉你理由,求求你快开门。”
“不行!”肥前大声说道,“就算是刈叶,我也要把事情弄清楚才能开门。站在那边还有另一个人是谁?佐平有没有来?佐平,你快去把大门关好。”
“是的,佐平在这里,刚才是我开的门,的确是那古野城的夫人没错。”
“我知道了,佐平你去吧!”
肥前回答道,然后听着守门人员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刈叶,还有一个跟你一起出来的人是谁?”
“是的,是殿下的侍卫坂井孙八郎。”
“坂井孙八郎……”
肥前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几乎要窒息了。
信长的话实在太准了,这令他感到悲哀。
(他们两人或许会一起逃到这里……)
“刈叶……”
“求你快开门,若被追兵们看到,会为双亲带来麻烦的。”
“你不要怕,你告诉我那古野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是、是。殿下……殿下他已经没命了。”
“什么,殿下?”
这时的肥前听到女儿这句话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全身有如冰柱。
悲哀的惨剧
“殿下、殿下……到底是怎么失掉他的性命的?”
肥前很严厉地问道。这时是坂井孙八郎回答:
“是的,是我孙八郎误杀了他。”
“啊!原来是你杀了自己的主人?”
“是的。这是因为我太爱夫人而导致的错误。”
“原来如此。那么这一切都是事实了?”
“我必须请求原谅,请打开门吧!”
“原来,原来这些都是事实……”
“父亲,我求求你,我们就只有今天要在这里,请让我们躲一躲,明天我们就要到别的地方去了,我们要出海到很远的地方去,绝不会给双亲带来麻烦。”
田岛肥前没有回答。
“私通,再加上弑主……”
他感到全身瘫软无力,就地坐了下来。
“实在是很可怕的一件事。你们要我开门,究竟想做什么呢?”
“求你不要这么说,求求你。孙八郎原本还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去,但是听了我的话,特别陪我来到此地。”
“什么,还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去?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你们隐藏的?”
“是的。孙八郎说在古渡林佐渡先生的宅邸、末森的柴田权六宅邸,都可以让我们躲的。而且在那里,信长殿下绝对无法查到我们。但是我认为这么做会造成双亲的不安,所以特别请他带我回来,求双亲让我们在这里躲一天。明天就乘船出海了。求求你!”
在听这些话的时候,肥前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是孙八郎躲在床底下听到了刈叶和信光的谈话之后,才引起了他弑主的动机。他一直以为是信光发现了他们之间的事而引起的骚动。然而,这两人对于自己所犯的错误,却毫无悔改之意,而想依靠亲情,找出一条活路。
肥前渐渐冷静下来之后,他决定打开一扇大门。
“好吧!无论如何,进来再说吧!我还有事情要问你们。”
两人就从门缝中钻了进来。然而,他们的脸上几乎都没有血色,头发上罩着霜。
“我们现在所讲的话,不能让其他人听到。因此无法在此谈话,跟我来吧!”
肥前拿起灯,先走了,外面的天色已呈鱼肚白。他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地把两人带入客厅。
“你刚才说林佐渡和柴田的家里都可以让你们躲,而且信长殿下不会到那里搜查,是不是?”
“是的。孙八郎是如此认为。”
“孙八,这是为什么呢?”
被问的孙八郎身子突然僵硬起来。
“是的,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就是因为最近美浓的情势有些改变,而导致家中的情势也有些改变。”
“你说美浓的情势改变,是指什么?”
“入道道三已经老了,他和他儿子义龙之间的感情不好,而义龙似乎打算取代他成为美浓的主人。义龙是信长的哥哥信广的女婿,他们就是因这层关系而结合在一起,所以他们想借此排斥入道道三的女婿信长,而拥护信行先生进入尾张,这就是他们的计谋。”
“林佐渡先生和柴田先生两人已在进行这一计划?所以你们两人前去,他们一定会帮助你们,是不是这样?”
“是的。这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如果我们站在信行这一方,那么我们就说和夫人共同计划,把那古野城的殿下刺杀,然后跑来这里,这是上上之策。”
肥前静静地听着,点了点头,闭上眼睛。
所有的事都出乎意料、违背常情。如果只是私通的事,那么这是男女的情感和嫉妒所导致的结果,这还值得同情。
然而,误杀了主君,还想利用反对派的势力,为自己找寻出路,虽说现在处于乱世,但是这种手段也未免过于肮脏。
“好,既然是自己的女儿勉强你把她带到这里,那么我做父亲的人也应该为你们算计算计。”
“父亲大人,你终于听进了我们所说的话。”
“你安心吧,今天一天你们就躲在家中一个通往热田宫殿的地下密道里!我会帮你们找好船,让你们走。”
“父亲大人!谢谢你。”
“好,事情非常紧急,而这密道是有时用来搬运神像用的。就如你所知,那密道没有其他任何人知道,别让别人看见了,快点躲进去吧!”
“是、是……”
“还有,拿着这个灯,你走前面,让孙八郎跟在你的后面。”
“是。如果我们能躲进密道里,就不会有人发现的。来吧,孙八郎……”
孙八郎急急忙忙地站了起来,跟在刈叶身后。在肥前一家人尚未睡醒之前,两人很快地走出了走廊。
这密道是热田神宫他们奉安御神剑,为了怕火灾与暴徒侵袭所建造的。万一发生任何情况都可以从本殿移出来守护,可通往加藤、岩室、田岛三家,这密道除了家人以外,别人都不知道。
知道能够躲到那里,孙八郎的脚步也轻了。
外面现在已是早晨,到处可听到小鸟的叫声,人们就快起床了。
“快到这里来!”
刈叶对自己的娘家非常熟悉,她走在前面,在向右转的那一瞬间——
“啊!”
她和身后父亲那尖锐的眼神交会,在这同时,帐子里出现了血迹。
“父亲大人……孙八郎。”刈叶回过头去看,倒在她前面的孙八郎的身体已人头落地。
再看后面肥前手上那沾满血迹的刀,此时又向刈叶的肩部刺了过来。
“啊!”
刈叶发出悲鸣,立即想逃跑。不,她想逃,却被孙八郎的头绊倒了。这时,身后的刀又砍了下来,刈叶将手上的灯投了出去。
“父亲……你为什么……”
父亲不作声,用另外一刀代替他的回答。
刈叶的头终于滚落至肥前的脚边。
肥前茫然地站在那里。
此时他的妻子跑了出来。
追兵们也已到达,在门边不断地敲着门。
然而,这时肥前的眼前一片漆黑,他的心情也非常黯淡,甚至忘了丢下血刀。
那古野城主
信长看见这两个头呈现在眼前,静静地听着田岛肥前所说的每一个字。与其说他在听肥前说话,不如说是看着他那大而苍白的脸。
这么诚实的父亲,为何会生出那样的女儿?刈叶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胆子做一个淫妇呢?
“我是终身信神的人,我怎么可以让这奸夫淫妇到通往神殿的神圣密道去呢?”他边说边想着。
(神似乎也太恶作剧了。)
“美浓的事情已有所变化,他说家中那些想蠢蠢欲动的人,此时应该会有所行动了。孙八郎是这么说的,我想要小心才是……”
“我知道。”
信长对这件事几乎不必听就已明白了的样子。
“我看你也是非常悲痛。已造成这样的惨局,我想就由你来安葬遗体吧!”
“谢谢你!”
肥前下去之后,信长就叫丹羽万千代将两人的头拿出去丢弃。自己一人在那里思考着。
叔父信光最后还是为了女人而丧命。不仅只是他丧失了生命,从此在这一族之中,又必须重整秩序,这对信长的事业而言,是相当大的挫折,这打击实在太大了。
不需田岛肥前的讲解,他也知道美浓的事情有了很大的变化。这对信长来说,就像在他心中投下一块大石头一般。
入道道三的年纪渐大,自认是土岐家后代、鹭山城的义龙也逐渐增加反道三的势力,他的叛变也已经是迟早的问题了。原本是希望能由入道道三来控制后面,如此就可以结束家中拥立信行一族的计划。信长的这个计策,已经出现了很多破绽。除了鹭山城的义龙对他的父亲入道道三持有敌意以外,从富田正德寺的事情以来,更增强了他对信长的憎恨。
“看吧!将来我的孩子一定会在信长的面前为他系马。”
道三的这句话被他知道了。
“那个尾张的大笨蛋也配吗?”
只要时机成熟,他想一举击溃他们,这就是义龙现在的愿望。他也想和勘十郎信行并肩作战,如此就可以加入柴田、林氏兄弟等反信长派的同盟。信长如今又失去了信光,可以说是正面临四面楚歌的情形。
“无论如何都不能不管呀!”
已把河东二郡交给了信光,可是信光却被杀了。如此一来,我不能将那古野城放着不管。无论如何也要找一个人治理那个地方……信长看看其他的弟弟们的年纪都过小,而自己能够相信的家臣也太过年轻,无法控制整个局面。
他想了一会儿,站了起来。在他身后的万千代和爱智十阿弥,也跟着他站了起来。
“不要跟来。”
就像他一贯的作风,他留下这一句话后走进里面。
“在这时候就要跟蝮的女儿谈谈话,这是最好的……阿浓啊!”
浓姬这两天因为感冒而躺在床上,她听到信长的脚步声,就急急忙忙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怎么样,你的感冒还没有好吗?”
“是啊,说不定得了肺痨就这么死去了!”
“什么,肺痨?蝮怎么会得这种病呢?”
“我只是说可能会就这么死去而已啊!”
“死,人都会死的嘛!怎么样,痛吗?”
说着,信长将浓姬的棉被当作枕头,就这么躺了下来。
浓姬“哈哈”地笑出声来。她把两手放在信长的额头上。她的手稍微有点热,穿着纯白的睡衣,在他有鬓角的双颊的衬托之下,显得特别冷艳。
“看你的脸色,似乎有什么烦恼的事,是不是?”
“小聪明,我是问你痛不痛啊!”
“不,我看到你,就已经好了大半了。”
“阿浓,信光被杀了。”
“这么说……还是与刈叶有关?”
“嗯,直接的杀手是孙八,元凶却是刈叶。接下来如果你的父亲蝮也被杀,那么我就只剩自己一人了。”
“哈哈哈,这一点儿都不像你啊,殿下。蝮殿下早就被杀了。”
“什么?蝮殿下被杀了?”
“是啊!人迟早是会被杀的,不一定是被人所杀,也可能是被神佛所杀。”
“小聪明啊,你回了我一刀,哈哈哈!”
他转个身,又张口大笑起来。等他平静下来之时,眼中闪现着光辉。
“阿浓,帮我剪指甲。”
“什么!你要我这个快死的病人帮你剪指甲?殿下,你真是会用人啊!”
这么说着,浓姬叫人把剪刀拿来,将信长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快剪!”
“你不能动啊!如果动了,搞不好会把你的指头剪下来。”
“快点!快点!”他的眼中闪闪发光,像是要抓住整个宇宙一般。在穷途末路之时却有了好的想法时,信长就会表现出这种疯狂的样子。浓姬知道这点,所以她也慢慢地、快乐地剪着信长的指甲。
“好,指甲剪好了!”
“现在帮我掏耳朵。”
“什么,你是来探病的,却要我这快死的病人做这些事。”
“掏完耳朵之后,你帮我清理一下鼻毛!我要我的全身都干干净净的。”
“你要你的全身都干净……”
浓姬尚未掏好他的右耳时,信长突然坐起身来,而且抱住了浓姬的头。
“我决定了!”
“你放开我,放开我!”
“我决定了,浓姬!”
“你放开我,否则我无法回答你。”
“阿浓!彦五郎死了,那么可以约束织田一族的第一人是谁,你想想看。”
“那当然是末森的信行!”
“信行以外呢?”
“柴田权六,再不然就是林佐渡。”
“为什么?”
“在这家中,比柴田更有威望的就是林佐渡,而且佐渡先生有一个深谙阴谋的弟弟。”
“哈哈哈!”
信长突然放开了浓姬的头。
“快,再帮我掏另一只耳朵。我就要决定了。”
“你要决定什么?”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决定让谁来掌管那古野城。叔父已经死了啊!”
“哦,原来是这件事。”
“阿浓!你刚才是不是说美浓的蝮很早就被杀了?”
“是啊,他的年纪已经大了。”
“我倒要看看蝮会怎么死,或许到时我会出兵援救美浓,如此一来,就更需要那古野城的守护了。”
“你这么说,蝮会非常高兴。他现在非常钦佩你这个尾张的大笨蛋呢!”
“不要开这种玩笑!”
信长边骂着她,又突然“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他将头歪向一边,像孩子般大笑。
看来他对自己所做的决定非常满意。
“好了,那么重要的那古野城,你要让谁来管理呢?”
“可以和林佐渡媲美的人。”
“和林佐渡媲美的人……家中可以和林佐渡媲美的人是……”
“你想不出来,是不是?就有一个人!”
“那是谁呀?”
“阿浓!能够压得住佐渡的,就只有佐渡本身啊!所以我决定要让佐渡当那古野城的城主。”
这么说着,信长又很高兴地侧头大笑。
积压的忧郁
信长的意思并不是在今天才表现出来。
在此之前他就知道美浓的入道道三的影响力已逐渐微弱,而现在叔父信光又死了。在这种局势非常不好的时候,让信行派的首领林佐渡守通胜当那古野城的城主,这不仅仅是令蝮的女儿浓姬惊讶地瞪圆了双眼而已。
除了浓姬之外,接到这个通告最惊讶的人,可能就是林佐渡本人了,接下来就是末森城的勘十郎信行、柴田权六。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当佐渡被叫到信长跟前时,他惊讶得眼睛一眨一眨的,而信长仍是像以往那样滔滔不绝地说着:
“佐渡,那古野城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城。守山的信次及弟弟们都不能担任这个责任。所以我希望你能到那里去,好好地固守那个地方。”
“要我去固守那个地方——你是要我到那里去做代理城主,是不是啊?”
“不是,我不是要你去做代理城主,我是要你去当城主。虽然你不是织田家的人,但是与我们有相当的渊源,所以我希望你能接管叔父信光的家臣,继续管理那地方。你尽快带领你的家人进城,准备去接收那个地方吧!”
这时林佐渡几乎想拍拍自己的面颊,试试看这究竟是不是真的。
在嘴上他虽然说是为了这个织田家族,所以才必须排斥信长,然而实际上与其说是为这一家族,倒不如说是为了自己本身的利益。
(因为信长不容易接受别人的意见,当然也绝不照佐渡的意思去做……)
佐渡本身已有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形成了他的不满,造成了佐渡逐渐亲近他的弟弟信行,这是不争的事实。
信长当然也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他的这一招可谓是正中了佐渡的心。信长让他在这一族中,得到了这一族人该有的地位及领地。那么,佐渡的不满定会逐渐减轻。
“好吧,既然是主人的命令,我也只好遵命。”
“对,这样才对。我会去跟勘十郎讲的。”
如此一来,末森城的勘十郎信行和柴田权六,当然以为林佐渡背叛了他们,而开始怀疑林佐渡。
“什么,那古野城就这样交给了佐渡?那么,佐渡一定是背叛了我们。”
信长的这一招,虽然未能完全终止他们的作为,然而却能减缓他们阴谋进行的速度。
在这期间,信长就全心地整顿军备,因为他有一种直觉,要准备对付美浓的内乱。
入道道三和义龙这对父子的战争,如果真正打起来,顺利的话,道三可赢。但万一义龙胜了,形势就完全逆转了。
和义龙结合的信行一派,他们也一定会带领大军进入美浓,那么信长那时候可说是惨败无疑了。
“对,就是洋枪,砰!砰!像雨点般地射出去的枪弹是没什么意义的。要准备继续训练一个人几十发、几百发地射,学着把火药绑在腰上。”
人们这时才真正明了尾张这个大笨蛋为什么当初会在他的腰间绑上这么多的袋子行走。
“原来那是这大笨蛋的乞食袋。”
被别人交相批评、绑在腰间的袋子,事实上就是他构想着将来能够放火药及弹丸的袋子。
“一般作战时,脚步要轻快。如果枪弹能够百发百中,这些子弹必会造成对方队伍的混乱,然后骑马队再进攻,即可轻易获胜。”
信长全力投入这种战术来磨炼和提高士气。与此同时,信长也面临着人生的第二次试炼,而这试炼就像针对他、向他挑战而来似的。
第一件事就是他的同胞弟弟,也就是末森城勘十郎信行下面的弟弟喜六郎秀孝,被守山城主孙十郎信次误杀的事件。
时间是在盛夏的六月,那天守山城的孙十郎信次来到龙泉寺川的松川,在河边狩猎。
当然,在那附近的堤防边,有着禁止通行的标示。但因在河边监守的士兵们的怠慢,竟让一个头戴斗笠、骑着马的年轻人跑进了禁区。
“停下来!”
“停下来,那匹马,下来呀!”
“守山城的城主信次在河边狩猎,是不容许闲杂人马进入的。”
虽然他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但是对他们的警告并不在意,他的马逐渐接近烈日下的信次。
“喂,下来呀!”
这时,性情暴躁的战国武士,信次的侍卫洲贺才藏这个年轻人,拉弓拔箭,往对方的肩膀射去。
这一箭射中了那个骑士稚嫩的肩膀,他松开马绳,在马上摇晃了一下就跌下马来,倒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了。
“啊……”
射箭的人见到马上的人不声不响地就掉落下来死去,也吓了一跳。
“快去看看!你看看我的射箭技术如何啊?”
才藏把弓箭扔下,慢慢地走近尸体。当他看到尸体的时候,他被吓得呆立当场。
这是信长与信行的同胞弟弟,今年才十六岁的喜六郎秀孝。他死去时,脸部仍像少女般的美丽。
“这是一件大事,洲贺才藏杀死了喜六郎。”
这件事被信次知道以后,他赶快跑到河边,将尸体整理整理,然后匆匆忙忙地打点了自己的衣物,放在马边。
“各位,你们就等待信长殿下的指示吧!再见!”
信长最爱的一个弟弟被杀了,信次也被吓坏了。
“啊,殿下……”
这时大家都急急忙忙地往河堤边上奔去,就像云被风吹散般,向四方逃走。
就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又少了一个能够帮助信长的人。孙十郎信次就这么消失了,守山城又成了一个没有城主的地方。
然而,喜六郎被误杀的这件事,也激怒了末森城的勘十郎信行。
因为喜六郎不但敬爱信长,同样也爱着信行。
“这一定是哥哥信长的指示。哥哥就是怕喜六郎倒向我这边,所以就假装成信次误杀了他的样子,信次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好,这么一来,我就看哥哥还有什么花招。”
勘十郎信行这天存着报复的心理,带着他的年轻侍卫来到守山城城外,在城下的街道四处放火,只留下一个空城,他把所有能烧的东西全部烧掉了。
接下来变成信长生气了。
但是如果现在不克制,便会成为敌人的饵食。
信长压抑着自己的怒气,重新考虑守山城城主的人选,他问了林佐渡、美作兄弟、佐久间右卫门、佐久间大学这四位大臣。
林佐渡沉默不语,他的弟弟美作却回答说:“当然是三郎五郎信广啊!”
信广的妹妹,也就是和浓姬交换,嫁给了斋藤义龙的那位。
(哈哈哈,美作,你到现在还和义龙有私通啊!)
信长这么觉察着,然后又问佐久间右卫门:
“你呢,你认为谁比较好?”
“我认为喜藏已行过成人礼了,如果按顺序,是该让他入城的。”
喜藏是被信次误杀的喜六郎下面的弟弟,和信长不是同胞兄弟。
“你这么说就奇怪了,三郎五郎是殿下的哥哥,但是却没有立他,反而立了比他还小的喜藏先生,这不是顺序颠倒吗?”
“不,并没有颠倒。”佐久间大学开口说话了。
刚开始佐久间、林兄弟和柴田权六都是排斥信长的,但是最近他们对信长的态度开始改变了。
不,与其说他们支持信长,不如说林兄弟和柴田之间有互相对立的态势。
(好吧,你们既然支持弟弟,那我就支持另一边的哥哥。)
“是吗?不立兄长,而立幼小的弟弟,这不是颠倒顺序是什么呢?”
“我告诉你,信秀先前曾经分封领地给他们,但是后来三郎五郎信广的城池却被今川夺去了,难道不是吗?”
信广曾经从父亲手上接管城池,却被今川义元夺走,那就是三河的安祥城。被这么一驳,林美作也无话可说。
本来就像是个老好人的三郎五郎信广,被敌人俘虏,而和热田的松平竹千代做人质交换,才勉强救回一命。
“原来如此,那么这守山城就让喜藏做城主吧!”
信长也让十三岁的喜藏完成了成人礼,称之为安房守信时,入主守山城,做了城主。这又造成和义龙暗通款曲的勘十郎一派的不服。然而,这时最令信长感到担忧的是美浓的蝮父子之间的骚动,较以前更为激烈了。
“报告。鹭山城的义龙反叛了。入道道三先生已出了稻叶山城,义龙想一举将他击灭。”
这是弘治元年(1555年)的十一月底。
信长在客厅里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就如此而已啊!我的辛劳却没有半点代价。像我这样的人物所祈求的难道就只有这么一点儿吗?哈哈哈……”
千叠台馆
斋藤入道道三在每年的冬天都会到稻叶城的山顶,那里有一座他精心设计、自夸是座攻不破的城堡。他在那里盖了一间名为千叠台的馆舍。
山顶上的城较为暖和。
道三已经六十三岁了,对未经世面磨炼的人而言,此时已是渐渐老化的年龄。今天,蝮迎接来自鹭山城的长井隼人正,他们仍然那样唇枪舌剑地谈论着。
“怎么样,六尺五寸他的病势如何啊?”
六尺五寸指的正是他的儿子义龙,听说义龙得的癞病正在逐渐恶化之中,似乎生命已垂危,所剩时日不多了。
“是,情况没有好转的迹象。”
长井隼人正是入道道三的亲哥哥,这个人和道三完全不同,他讲求律义,是个大好人。
“请不要说那么泄气的话,好不好?我看他没有那么容易死的,就算我再怎么,都觉得他将来没什么希望,也不用在我这做父亲的面前说他的病情没有好转,这太过分了。”
“不,我说他情况不好,也就是说,他可能会治愈!”
“不要骗我,以前得过癞病的人,从没有被治好的,大家都是这样等待着病人的死去。”说着,入道的脸皮也松弛了,“实际上,这么说的我也是在等他死啊!”
接着,他又冷笑了起来:
“这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以前看到刀箭,或者是图画,只要是好的东西,就想拥有。后来回过头再去看看自己拥有的东西,却又会觉得不是那么喜欢了,甚至连看都不想去看。我对那六尺五寸,也可能是如此。本来我觉得应该只要再多加些努力,就可以把他锻炼好的,但是自从看了尾张的女婿之后,我愈看他就愈讨厌他,那根本是天生的资质就大不相同。”
“照你这么说,信长殿下是天下奇才了?”
“是啊!本来觉得可以和女婿相提并称黄金的男儿,就是我的外甥十兵卫光秀、六尺五寸、喜平次、孙四郎,但是现在我觉得他们与女婿根本不能比,甚至连铜都称不上。”
喜平次龙元、孙四郎龙之,都是浓姬的同胞兄弟。
“入道殿下所说的我不明白。以前你不是认为十兵卫光秀是世界上最有希望的人吗?”
“是啊,所以说现在的看法是完全不同了,十兵卫要非常努力才能使自己成为一个伟大的男人。然而,尾张的女婿根本是生下来就已经很伟大了。你说这怎么分胜负呢?”
“你愈说我愈不明白,不是有句话说,玉是愈磨愈光亮的啊!难道这句话是骗人的?”
“当然是,只要看看我哥哥,不是愈磨愈钝吗?”
“唉!你就这么说我的呀?”
“看你那成三角的眼睛,就像那挂着的瓶子。好了,你今天到此有何贵干啊?”
“对、对,我这还要往山上的城里去,去带喜平次和孙四郎二位公子到鹭山城去,因为鹭山城的殿下希望能见见他们,让他们陪陪他。”
“什么,那个六尺五寸要喜平次和孙四郎到他那儿去啊?”
道三突然睁大了眼睛,看着照在庭院里的温暖阳光。
“好吧,假如他们两人要去,你就带他们去吧!”
他就这么干脆地点了点头。
“再怎么说,义龙殿下卧病在床已有一个多月了,而且一天比一天衰弱,剩下的时日也不多了。到了这种时候,似乎特别眷恋自己的兄弟。所以叫他们两人去,可能是要交代一些遗言吧!”
“哥哥啊!”
道三用两手支撑着他的下巴,说道:
“同样是兄弟,但是哥哥你真是一个很幸福的人啊!”
“为什么这么说呢?我虽然是哥哥,但却也是你的家臣啊。”
“不,这真是奇妙的组合呀,真是妙。和你比起来,我道三却是个恶魔呀!”
“你怎么这么说呢!”
“哈哈哈,没有关系。假如他们两个人要去就带他们去吧!但是你必须注意,不要叫他们两人被别人给杀了。”
“什么!被杀?你是说被那个生病的义龙殿下所杀?”
“算了!假如他们就这样被那个六尺五寸杀害的话,那么他们必然也无法好好地活在这世间,你就带他们去吧!”
长井隼人正似乎无法了解蝮的话中含义,他侧头想着,慢慢走出了千叠台馆,向山顶的城堡去了。
此时,入道道三的头脑却非常清楚,他有相当敏锐的感知度,能够想象到即将发生的事。
“阿胜,跟那大好人见了面,还真是坏了我的心情,我想纾解一下,去替我拿杯酒来。”
他把妻子留在山上的城里,在此地另有一爱妾叫阿胜。
“好的,遵命。”
只有二十五六岁,正是花样年华的阿胜,指挥侍女搬运酒肴过来,自己拿起了酒瓶,将入道的酒杯注满。
“阿胜,今天天气很好,酒也特别甜。”
“这样很好啊!”
“到底,我入道也似乎不太像是个恶魔,因为我也有失手的地方。”
“馆主,你所谓的失手是指……”
“是啊,就是忘了杀一个该杀的人。所有该杀的人都杀了,就是忘了这么一个人。如果有人要来取我的首级,大概就是那个人了。”
“你这么说……到底是谁呢?”
“哈哈哈,就是那六尺五寸的笨蛋啊!他以为如果杀了我这个父亲,就可以完全接收美浓。然而,他这笨蛋却不知道,如果发生了这种事,那么这地方就全成了尾张女婿的了!真是没有半点头脑啊!”
虽然阿胜认为他通常说话都是悖于常理,然而此时听了这话之后,也感到不寒而栗。
怎么会有一个做父亲的人后悔没有杀掉自己的儿子呢?她一想到在这世间居然有这样的父亲,就觉得这实在是件可怕的事。
“阿胜!”
“是、是……”
“那个笨蛋居然用这个好人作为使者,叫他来迎接喜平次和孙四郎。喜平次和孙四郎也都是笨蛋,也许他们还真的就这样去探望他呢!这一去就必须小心了,因为若不是被六尺五寸给斩了,就是他们两人将那六尺五寸斩了。不论怎么说,这些都是愚蠢而没有什么大成就的人。”
入道这么说着,又把酒倒入酒杯里,慢慢地喝着。
“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阿浓若是个男孩,那么美浓就必定可以保住……不,说不定这样也好,因为阿浓嫁给了日本第一的女婿。”
在阳光渐渐倾斜之前,他就和爱妾这样闲谈着。现在他想在阳光未照入房屋之前小睡片刻。
当他正要入睡之际,有人急急忙忙来到他的馆舍。
一个错误
“报告!”
在近侍走到寝室的入口处发出喊声时,入道已经起身了。
“谁呀,谁来了?”
“是武井肥后守,他有十万火急的事必须见你。他还带着他的手下们一起来了。”
“什么,武井肥后?好吧,你就把他带到书院去吧!去告诉道空说这个馆仍必须继续警戒,不能怠慢,懂吗?”
他很平静地说着,一边让阿胜替他换衣服。
“这些笨蛋终于出事了。”
说着,他用鼻尖轻笑着。
武井肥后守助直并非以前土岐家的家臣,他原来是信州的人,被武田氏追赶而逃到美浓,后被入道道三重用,也可以说是道三的心腹之一。
正因为如此,道三以从容的态度走到书院。
“到底怎么回事啊,看你这副急促的样子。”
道三毫无防备地坐在他的对面。
“馆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哦,你所谓的一件大事,是指浅井、朝仓的联军已来到这荒野了吗?”
“不是,还有比这更重大的事要向您报告。”
肥后的面色非常苍白,神情紧张。但他的眼中闪着亮光,反映出奇怪的感情。
“这么说,是鹭山城发生了什么事?”
“何止发生了事,长井隼人正从这个城到鹭山……”
这么说着,道三突然睁大眼睛,摇了摇手说:
“如果是那件事的话,并不算什么大事。”
“这、这么说,馆主已经知道了。”
“知道。是不是喜平次和孙四郎被六尺五寸给杀了?”
“是的,没错。”
武井肥后这么说着,突然两手向前伸直,肩膀不停地颤抖着。
“唉!这也是意料中的事。”
“原来你心中早已察觉到了。”
“不,这也不需要我特别去察觉,这只是因为当初我忘了杀那个人的报应啊!那个笨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认定我不是他的亲生父亲,这难道不是件奇怪的事?”
“长井先生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义龙殿下的计谋,他陪伴着他们兄弟二人进入了病房之后,他们就说他快没命了,叫他把告别的酒杯分别拿给他们,而当他们各自拿起酒杯之时……”
“是义龙亲自杀了他们吗?”
“不,是杀手棒兼常,他是一个有名的杀手。孙四郎根本还没看到他是如何出手的,就已人头落地。他反过身又挥了一刀,就从喜平次的肩膀斩到胸部。”
“嗯,除了说他们笨之外,没有其他言语可以形容。就这样被杀了,连刀都还没有拔出鞘,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所以,我想今天他会封锁这消息,说他们二人还停留在鹭山城。馆主,无论如何,请让我为你守护这个城吧,请你下令吧!”
“嗯!”道三想了想,“这是不需要的。如果那个愚蠢的人攻过来,我只要往山上走。无论那个笨蛋有多大的力量,也无法移动这座山的啊!这个城也不会如此轻易就被攻下,这一点那六尺五寸的家伙非常清楚。在这段时间里,尾张的女婿就会到来。唉,最后得到好处的还是我的女婿啊!”
蝮原已决定由喜平次继承他的一切,且任命其为一色右兵卫大辅。这时传来兄弟二人同时被杀的消息,但蝮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馆主!”
肥后说着又垂下头去:
“你不能太大意啊!不是有句话说,大意失荆州呀!还是让我守城吧!对方既将他二人留在那里,我们今晚就一定要备战,他们明后天一定会冲过来的。”
“冲过来也好啊,没什么好担心的。”
“不,我们不能太轻率,我们必须要有充分的兵粮,万一这城被包围,我们总要有万全的准备才好呀!”
“不要说这愚蠢的话,在这世上不可能有万全的准备呀,肥后!”
虽是这么回答,但道三也心动了。
这可说是因那两兄弟被杀而感到悲哀,并担心着他的安危而前来恳求守城的武井肥后的话令他觉得感动的原因。
(我的儿子义龙背叛了父亲,杀了自己的弟弟,而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肥后却担心自己的安危!)
但这也可看出蝮实在是已经老了。因为在这里根本就不需要仰仗武井肥后的武力呀!
假如他们攻来,他可以往山顶上去,根本不需要出去面对,因为这山城建筑得非常隐秘,可说是无隙可乘,这也是入道原先的想法。
“馆主,无论如何,请让我……”
道三苦笑一声:
“好吧,假如你真的如此担心我的安危,那么就过来守城吧!但是不必运兵粮来,因为我已有万全的准备了。”
“谢谢你允许我这么做!”
“没有办法啊,你既然这么坚持,我也不得不让你这么做了。”
就这样,武井肥后带着他的三百多位兵士,就在当天晚上进入了山顶的城堡。
入道躺在床上。
已过了十一点,没有一点儿风,四周一片死寂。
“阿胜,你帮我揉揉脚吧!”
“是。”
“今天中午我在闲聊时不是告诉你,喜平次和孙四郎会被鹭山城的那个笨蛋杀掉吗?”
“什么,被年轻的殿下……”
“这真是愚蠢的报应,不过,他们的母亲可能至今还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在她知道之前,你什么都不必说。”
“是、是。”
“怎么,你在发抖吗?阿胜?”
“是啊。这真是很可怕,这个世界也实在太残酷了。”
“哈哈哈,是啊,该杀的没有杀,这也是这世上恶的修罗场吧!”
然而,他真的会进攻这千叠台馆吗?
又过了大约六刻钟左右,和入道同床共枕的阿胜,觉得四周的空气似乎过于冰冷而起身。
“阿胜,那是什么声音啊?”
“好、好像是军队声……”
阿胜吓得抓起自己的衣领。
“完了!”
一代枭雄斋藤入道道三的嘴里第一次发出这种又悲哀又悔恨的声音。
“我还是太粗心了,上了肥后那家伙的当……阿胜,注意听好,我听到那不是从下面攻上来的声音。”
“咦!那是我们自己的。”
“不是,不是对我们有利的一方,而是上了武井肥后这家伙的当,就这么把城给他了!”
当他这么叫时,已听到从山顶向这馆里不断打过来的枪声,接着就是四处可闻的嘶喊声。
到了外面,看到山顶上已是一片火海,将四处照得非常明亮。
两个孩子已遭杀害的明智夫人目前不知如何,女人和幼儿……
然而,像道三这样的人物,居然没有察觉到武井肥后已倒向义龙,就如此轻易地让敌人进入他的不落城里。
“道空啊!道空,你在哪里?”
道三在寝室拿起一支枪。
“不要打这种无意义的战,能逃就快逃,能逃出去的就是胜利者。我可是要逃走,快!跟着我来!”
他就这么叫着冲了出去,最先杀出敌阵的就是这个人称为蝮的道三。
不落之城已被敌人占领,如今万事休矣。敌人就这样从上面攻了下来,在下面又有义龙的军队等待着。在这种二夹一的形势下,以一敌二是注定要溃败的。
到了外面之后,道三重整了部队,巧妙地躲开了他儿子义龙的主力军队,朝着义龙所在的鹭山城去了。
就像没事一样,他们只是互换城池而已。
“斋藤道三只是把稻叶山的城让给义龙,而到此地隐居起来。”
他原本就是一个个性很强的人,绝对不愿意从自己的口中说出失败二字,所以他也不提说这是一场败仗。此时,他已派人快马加鞭地到他女婿信长那里去了。
男人的一诺
斋藤义龙逐出父亲道三占领稻叶山城一事,消息不仅传到信长的耳里,连信行方面也得到了情报。
岳父派来的使者,在寒风中到达清洲。信长在屋内与浓姬一起接见了这位使者。
这是道三从冈山顶逃到鹭山城的当天夜晚。
使者表情昂奋,嘴唇发紫,传达道三的话,听其言语即知是属于道三流派的。
“我想入道殿下心中自有打算,总之,我将他的话一五一十地报告便是。”
“好!好!因为蝮心中所想的事情很少人能了解。”
信长将火炉放到另一边,似乎对使者的话不十分在意。
“入道先生说他这次犯下了严重的错误。”
“没错,正是如此,然后呢?”
“他说此错误无法挽回,他要我告诉你道三就如同已经泡在味噌(一种调味品,与豆瓣酱、黄豆酱很相似)里了。”
“原来如此,这么一来,又多了一道叫大入道泡味噌的菜了!”
“然后又说,尾张那个呆瓜女婿是会派援军来,还是……他这么说。”
“唔,他说那个呆瓜到底会派援军来还是如何呢?你说呀!”
“是!他说呆瓜有呆瓜的想法,如果把自己的意思说出,可能会搅乱女婿的第六感。如此一来,对这呆瓜可就过于失礼了。”
“好!好!你别担心,你就把他的第六感告诉我吧!如果我派援军前去,会胜吗?”
“啊!这件事他也有交代。”
“什么?他也有交代?”
“是!他说女婿一定会如此问,届时,可要如此回答……”
“嗯!快说。”
“他说不论你派援军来或者不来,女婿你来或是不来,总之,这一战是注定失败的。”
“嗯!”
听到这些话的信长,也呆在原地。
按理而言,派使者前来,是要求援救的,可是他又说不管去援救与否,都注定会失败,这是没道理的呀!
但是在一旁听着的浓姬,却异常的紧张。
“照父亲这么说,那么你去也是无济于事了。”她突然打岔。
信长想了片刻之后,却做了令人意外的回答:
“我会派大军前去救援,你就如此回去告诉你主公。”
“啊!你要亲自出阵吗?”
“是的,我是个大呆瓜,就算我这一战失败,也不会被人耻笑的。”
“殿下……”
浓姬在一旁想要阻止,但是信长却视若无睹。
“我虽然是个阿呆,但是呆瓜也有仁义,我一定会去。你要如此传达。”
“是!谢谢你!毕竟还是入道眼里的女婿。”
使者感动得将双手置于榻榻米上,泪水潸然而下。
“但是你要记住,此事除了岳父之外,不可让其他的人知道。”
“是!是!我明白。”
“好!你快回,叫他等我吧!”
之后,使者快马加鞭地赶回。这时的信长用手挖着鼻孔,望着捧在手上的火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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