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话剧皇帝”石挥自杀之谜：曾与赵丹齐名，死前遭好友背叛

中国“话剧皇帝”石挥自杀之谜：曾与赵丹齐名，死前遭好友背叛

“话剧皇帝”石挥真是自杀吗?

因为写绰号“胡尔摩斯”的上海优秀老刑警胡铨，接触到了一点关于石挥死后的资料。盖胡铨擅长对于水中浮尸的判断和勘察，很多侦破的案件发生在长江口黄浦江一带，而石挥，据说也是死在这里的。

虽然这个案子和“胡尔摩斯”并无关系，但这位著名电影演员的死，仍有一个长期的不解之谜，恰好可以在这里做一点证明，那就是——石挥真的是自杀了吗？

“话剧皇帝”石挥是我国上世纪四五十年代最负盛名的话剧电影双栖演员之一，当时人们通常把他和赵丹并列为中国影坛的两大男神，如果用今天的概念而言，人们迷赵丹更重其清朗的外貌，而迷石挥，则肯定是因为他出色的演技。

人们也许会忘记石挥的名字，但不会忘记中国电影史上《我这一辈子》这样的经典名作，还有那位逆来顺受，最终仍死于饥寒交迫的老警察。

用个不恰当的比喻，如果说赵丹是那个时代的胡歌，石挥便是当时舞台上的葛优，只是盛名更高，他有很深的艺术造诣，本身既是演员，又是导演。即便是社会更迭，也没有割断他在艺术上的成就，无论是新中国建国前的《日出》、《假凤虚凰》，还是建国后的《宋景诗》、《天仙配》和《鸡毛信》，石挥都给这个世界留下了教科书式的舞台形象。

由于当时的社会原因，1957年6月石挥被定为右派；11月19日，在第二次受到批判之后，石挥搭乘“民主三号”出海，此后下落不明。当时他的失踪曾经引发种种猜测，甚至发过一份内参——《右派分子石挥不知去向》，关于他出家甚至叛国等说法不一而足。

后来在吴淞口外发现一具高度腐败的浮尸，经公安鉴定认为是石挥，乃将其划入“自杀身亡”之列。1979年石挥被平反后，其遗骨在2004年被运回天津老家，安葬于西城寝园。

然而，随着2017年新版《石挥谈艺录》的发行，关于石挥的死因和死亡时间再度引起了关注。或许是不希望一代才子蒙此悲惨末路，《石挥谈艺录》主编，中国电影艺术研究中心的李镇先生写下了《石挥真的自杀了吗？》一文，认为他的死依然疑云密布。

▲ 新版《石挥谈艺录》是一个叫“后浪”的出版社出版的，而此时距那个著名的“B站后浪”出世，还至少有三年

李镇先生对通常认为石挥是自杀的几点证据提出了质疑——

最近由于新版《石挥谈艺录》的发行，一些读者对于石挥的卒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以下是我的看法，供大家讨论。一般的说法是石挥1957年11月跳海自尽。这种说法的依据是：

1、1957年11月（1991年上影厂大事记初稿的说法是10月17日），上海电影制片厂的反右运动中，石挥受到冲击，在对他的第二次批判会之后，失踪了。

2、石挥失踪的当天，从上海驶往宁波的客轮上，有船员（石挥传记小说的作者余之说是五等舱的清洁员，沈寂说是三等舱的茶房，艾以说过是船员，后来又说是船长，还有说是大副）看到了石挥，二人打过招呼。

▲ 石挥选择的这条“民主三号”轮对他很有意义，他最后一部影片《雾海夜航》便是以它的故事为原型创作的

3、石挥在失踪之前，曾一反常态地亲吻过妻子。

4、1958年春天（《中国电影时报》说是时隔一年零七个月，即1959年春天；谢晋回忆是一年半以后）在南汇县二灶洪地区的海边，发现了“石挥的尸体”。

仅从这几点来断定石挥自杀，明显证据不足。

第一点，不能因为反右的时候有人自杀过，就断定石挥也是自杀。

第二点，石挥上了去往宁波的船，难道就是跳海吗？

第三点，石挥亲吻妻子的举动，是事后童葆苓女士回忆的，因为石挥失踪和被断定自杀在前，其表述难免带有主观感情色彩，何况，就算是一反常态地亲吻了妻子，也不能证明是要去自杀。

第四点，仅仅证明了疑似石挥的尸体发现的地点，无法证明是何时坠海，有可能是从宁波返回上海时跳海或坠海，或者从陆地回上海后在上海附近跳海，自杀的时间就不一定了，1957年11月距离1958年并不远。

再有，尸体发现时已经面目全非，很快便就地掩埋了，据说是从牙齿判断是石挥，在没有看到卷宗之前，我对此深感怀疑，为什么找到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那么快就定位到是石挥？当时没有电脑，那么快就和医院的X光片比对了？

人们对于尸体身份的判断存在诸多手法，李伟、蔡英和舒晓鸣提到的判断依据是“假牙和腿骨上的一条伤痕”；沈寂说是“金牙和腿上的伤痕”；石毓澍说是“一颗修补过的牙齿，还有一支派克牌的金笔及一手表”；艾以的文章里提到的是“一颗臼齿”；等等。存在一种可能，当时需要给石挥的失踪找到一个结果，所以就“决定”了这就是石挥。

石挥失踪以后，出现了各种说法，其中有人说石挥逃往了国外，也有人说逃到了香港，这些都属于“叛国罪”，如果定为叛国罪，株连的人就太多了。我看到一些资料，能感觉到当时一些人为了证明石挥没有“叛国”，极力支持自杀一说。

或许因为编写《石挥谈艺录》的原因，李镇先生的笔端可以看到一份严谨，也可以看到一份期待——对石挥生的期待。据此，他提出，石挥的卒年应该写作“？”，即“石挥（1915—？）”

▲ 1943年，石挥在话剧《飘》中饰演白瑞德

我是读到这篇文章时，才决定下笔写一写石挥死后的事情，同时感叹李镇先生的想法毕竟是一厢情愿了——其实我又何尝不希望石挥先生活下来。假如他能够早一点接触和石先生死亡事件有关的公安人员，也许真相早已大白。事实上，那些后来描述石先生死后确定身份的说法，也很像是出自公安人员的说法，但比较支离破碎，不够准确和完整。

在写胡铨侦破纪实的时候，我参考了一位武姓记者的笔记，或许他当时也准备写“胡尔摩斯”，所以考察了很多当地的案件，其中就提到石挥先生的遗骸。

根据他的记述，发现被认为是石挥先生的遗体是在他失踪十七个月之后，发现地十分荒凉，平时人迹罕至，是渔民偶然从这里经过，发现海滩上有遗骸才凑近去看的，当时遗骸已经半埋在沙滩中。所以，有很大可能是他更早的时候已经被冲上海岸，但始终没有被人发现。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遗骸被发现时骨骼较为完整，其间韧带仍有连系，并仍有服装。所以，推测尸体是在三期（巨人观）状态漂浮上岸，而后的腐败可能多半在岸上进行。如果他在较晚时间被冲上海岸，由于头骨的重量和颈椎的脆弱，很可能尸骨便不可能这么完整了。

当时渔民有贪心的在其西服口袋中发现了一支金笔（与石毓澍的描述重合），后来被公安人员注意到，经查是石挥的遗物。由于他的“失踪”始终在调查之中，所以这件事立即引起上级的重视，追查中渔民不得不将公安人员带到了他们掩埋那具遗骨的地方。公安从一片芦苇丛中挖出了石挥的遗骸，当时没有DNA识别技术，而遗骸只剩骨骼，的确很难断定身份。最后是通过他下颌的假牙确定了其身份（符合沈寂的说法）。石挥的自杀便就此得出结论。

不过，这段描述从证据的角度，我知道是不够的，并不能回答李镇先生的疑问，比如那枚金笔的来历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尸骨的鉴定是否过于草率和急于求成。有意思的是，随着那些年运动的频繁发生，对石挥是否真的自杀，“有关部门”有着和李镇先生同样的怀疑，结果，就是几年之后，对石挥的遗骨再次进行过更加严格的鉴定。

由于时间久远，参加过这次鉴定的工作人员已经很难寻觅，但幸好有参与者把这次鉴定的情况记录了下来，此人，便是我国著名刑事侦察学权威，曾任联合国刑事司法处亚洲顾问的武汉教授。

▲ 武汉，1921年生于广东汕头，1979年起担任华东政法大学刑侦教研室主任，著有《刑事侦察学》《犯罪学》等

1993年，武汉教授在他的论文《论刑事犯罪信息体系》（可在国家论文库中查到）中，曾以石挥的遗体鉴定为例，讲述人体信息在刑事侦察中的作用，现全文抄录如下：

“解放初著名演员石挥，在政治运动中投身浦东大海自杀身亡，死后就地埋葬。数年后有人提出死者是否是石挥疑点甚多，经挖出尸骨，进行技术鉴定。因石挥在拍摄电影时曾出过枪伤事故，腿骨中弹，下颌牙床又曾动过手术，有X光底片可供对比，经查尸骨腿部确留有弹伤痕迹，牙床动手术处与X光底片完全一致，从而证实死者确系石挥。”

▲ 对照牙科X光片对遗骨进行鉴定，是世界较为通用的权威身份认证方法，当年希特勒的遗骸便是用这个方法确认

虽然只有寥寥一百余字，但石挥遗骨的鉴定，应该可以确定是无误的了。（那个时代，就是自杀也不会带来同情，时过境迁，更没有为他掩饰的理由了。）我们只能说，很遗憾，石挥先生，确实是没有能够逃过那场劫难。

▲ 石挥先生，是真的走了

值得一提的是，看李镇先生的文章，还有一份强烈的感慨，便是其中提到石挥的死，与他曾经的挚友们的背叛与落井下石有很大关系。看到那些熠熠生辉的名字，我的心中是别样的难过——他们当中大部分都是人品甚好，被我们视为楷模的人物。

他们的行为，以今天的标准来看，堪称卑劣，但是，我却不认为他们应该受到鞭挞。这是因为从各个方面看，他们并不是或者说不应该是道德败坏的人，却作出了那样的事情。而偏偏那个时代这样的人车载斗量。

也许只能这样说——一个世道如果让公认的好人都去做坏事，那不是某个人出了问题，而是这个世道出了问题；同样，一个世道如果让坏人都不得不去做好事，那这个世道，就值得我们去维护和珍爱。

幸好，抬头看去，地平线上已都是阳光。

愿石挥先生的悲剧，不再上演，愿他的朋友们的悲剧，不再上演。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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