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剪灯新话》我国古代第一本禁书人鬼恋

谈《剪灯新话》我国古代第一本禁书人鬼恋

谈《剪灯新话》我国古代第一本禁书的人鬼恋

明代文学家瞿佑著《剪灯新话》

一. 梦——变成性愿望的个人自由天地

弗洛伊德在他的《梦的解析》中 说:“我们愈是寻求梦的解答就愈会发现成人大多数的梦都是和性的资料以及表达情欲愿望有关。” 第一个大胆地把性与梦联系起来并做了详尽论述的是这位佛洛伊德。

弗洛伊德著：《梦的解析》

我国具有世界上最漫长的封建专制的社会。尤其是对性有着可怕的歪曲与压抑。这种压抑导致性的匮乏。而封建统治者一方面荒淫无耻的性占有；另一方面借助社会伦理道德的旗帜兜售压抑人的自然本性的歪理论。 梦——变成性愿望的个人自由天地。然而梦后的孤寂揪人心痛，又使人欲把这种隐秘的个人世界公众与社会交流。这样便有了梦的神话和与故事。

二. 爱欲的压抑形成我国独特的古代梦幻小说。

无论是民间故事还是唐传奇，还是介乎唐传奇到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中间起桥梁作用的瞿佑作品——《剪灯新话》(明代文言短篇小说，中国十大禁书之一。 在洪武十一年就已编订成帙，以抄本流行。）这些写人鬼恋，还是人神恋都是在现实中难以实现借用“白日梦”写作来表现内心的追求。从而得到宣泄以维持心理的平衡。

元末明初的社会大动荡，摧残、扭曲着社会中、下层男女的情欲生活。此书为中国历史上第一部禁毁小说，除摹书普罗男女的畸变离奇隐秘外，其人鬼相恋，“交合之事，一如人间”，亦成为遭禁主要原因之一。

《剪灯新话》中有相当一部分作品是描写婚姻爱情的。或是人与人的婚姻，或写人与鬼的爱情，都突出强调一个“情”字。对爱情和美好婚姻的渴望，是广大妇女的共同要求，但她们的要求被扼杀了。

请看《剪灯新话》中《牡丹记》中有某乔生与某寺中停放的棺材中女鬼苟合的故事:

初丧其耦，鳏居无聊的书生于元夕观灯时见到女鬼的情景 :“十五夜，三更尽，游人渐稀，见一丫鬟，挑双头牡丹灯前导，一美人随后，约年十七八，红裙翠袖，婷婷袅袅，迤逦投西而去。” 鳏居的乔生怎么样呢？ “生于月下视之，韶颜稚齿，真国色也。神魂飘荡，不能自抑，乃尾之而去，或先之，或后之。行数十步，女忽回顾而微哂曰：“初无桑中之期，乃有月下之遇，似非偶然也。”生即趋前揖之曰：“敝居咫尺，佳人可能回顾否？”女无难意，即呼丫鬟曰：“金蓬，可挑灯同往也。 ”于是金莲复回。生与女携手至家，极其欢昵，自以为巫山洛浦之遇，不是过也。”

这女鬼不仅美丽动人而且顾盼多姿以“微词”挑人。乔生与女鬼的情合，书中写到:“生留之宿，态度妖妍，词气婉媚，低帏昵枕，甚极欢爱。天明，辞别而去，暮则又至。如是者将半月。”

正可谓:“当事者迷，旁观者清。” “邻翁疑焉，穴壁窥之，则见一粉骷髅与生并坐于灯下，大骇。明旦，诘之，秘不肯言。

邻翁曰：“嘻！子祸矣！人乃至盛之纯阳，鬼乃幽阴之邪秽。今子与幽阴之魅同处而不知，邪秽之物共宿而不悟，一旦真元耗尽，灾眚来临，惜乎以青春之年，而遂为黄壤之容也，可不悲夫！”

《剪灯新话》插图

我国的人鬼恋的故事有以下特点:(几乎已成了固定模式。)

1.女鬼诱惑男子。少有见过男鬼诱惑女子的。

2.极度描写一夜的欢愉。(短暂，鸡鸣女鬼匆匆离去。)

3.人鬼恋被和尚，道人或者其他人识破。这“第三者捉鬼者”是为了保护被害的男子，极力阻止并进一步拆散“人鬼恋”。

《聊斋志异》中《连琐》剧照

我国这类故事之所以千篇一律如此安排情节的原因:

1.我国的妇女地位最低。歧视妇女的观念，漫长而持久。认为女子是祸水。女人只有当烈女，没有追求爱情的自由。

2.我国在相当长的时间认为性生活伤害男人的身体。

我国这类人鬼恋的结局是怎样的呢？ 一般有两种:

1.男主角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2.其他人驱除女鬼，毫不留情。

《剪灯新话》插图

《牡丹记》中的乔生属于前一种。请看:

“生始惊惧，备述厥由。邻翁曰：‘彼言侨居湖西，当往物色之，则可知矣。’生如其教，径投月湖之西，往来于长堤之上、高桥之下，访于居人，询于过客，并言无有。日将夕矣，乃入湖心寺少憩，行遍东廊，复转西廊，廊尽处得一暗室，则有旅榇，白纸题其上曰：‘故奉化符州判女丽卿之柩。’柩前悬一双头牡丹灯，灯下立一明器婢子，背上有二字曰 金莲。生见之，毛发尽竖，寒栗遍体，奔走出寺，不敢回顾。是夜借宿邻翁之家，忧怖之色可掬。”

邻翁曰告诉他去找玄妙观魏法师可帮你驱鬼。就像是《聊斋志异》中《画皮》驱鬼人给其“镇妖符”鬼不敢进家门一样。 “法师以朱符二道授之，令其—置于门，一置于榻，仍戒不得再往湖心寺。生受符而归，如法安顿，自此果不来矣”

然而乔生鬼迷心窍，当再见到女朗后，一切置之脑后，竟与女子进入棺材中一起死于灵柩之中。竟然以后和女鬼双双为祟，遭到铁观道人的镇压。

这个乔生至死不悟的悲剧命运更证明了沉溺者征服幻觉的无力与绝望。

三. 美梦在继续——女鬼终成爱情主角。

《剪灯新话.绿衣人传》中女鬼已经不再是引诱男子的恶鬼。在故事中女鬼终成爱情故事的主角:

天水赵源，早丧父母，未有妻室。延祐间，游学至于钱塘，侨居西湖葛岭之上，其侧即宋贾秋壑旧宅也。源独居无聊，尝日晚徙倚门外，见一女子，从东来，绿衣双鬟，年可十五六，虽不盛妆浓饰，而姿色过人，源注目久之。明日出门，又见，如此凡数度，日晚辄来。源戏问之曰：“家居何处，暮暮来此？”女笑而拜曰：“儿家与君为邻，君自不识耳。”源试挑之，女欣然而应，因遂留宿，甚相亲昵。明旦，辞去，夜则复来。如此凡月余，情爱甚至。源问其姓氏居址，女曰：“君但得美妇而已，何用强知。”问之不已，则曰：“儿常衣绿，但呼我为绿衣人可矣。”终不告以居址所在。

上段译文: 甘肃天水的赵源，很早就死了父母，也没有娶妻生子。 元仁宗延年间，他求学到了钱塘，寄住在西湖边的葛岭上，居所的旁边就是宋代贾似道的旧居。赵源一人居住，觉得清闲无聊，曾经在某天晚上，徘徊于门外，看到一个女子从东边走过来，穿着绿衣，梳着双鬓，十五、六岁年纪，虽然不是浓妆艳抹，但是容貌远远超过一般人，赵源盯住她看了很久。 赵源第二天晚上出门，又碰到这个女子，这样有好几次，每天一到晚上，这女子就会经过。赵源开玩笑地问她：“小女子家住哪里？为什么天天晚上来这里？”女子笑着道了个万福，说；“我家与郎君是邻居，郎君自己不认识罢了。” 赵源试着挑逗她，女子很高兴地响应了，赵源就留她住下，两人极尽欢爱亲昵。第二天清早，女子告辞而去，但到了晚上重又来到这里。这样差不多有一个月光景，两人的感情融洽，恩爱很深。赵源问她姓名、地址，那女子说道：“郎君只要能得到一个美女就得了，何必一定要知道我的姓名、地址呢？” 实在追问不过，女子就说：“我常常穿绿衣服，你就叫我‘绿衣人’就是了。”始终不告诉赵源，住在什么地方。

后来这“绿衣人”告诉赵源自己不是人，并且和他是前生缘。现在能再次相见是缘分但和他仅有三年的相聚之缘:

盖物亦先知，数而不可逃也。源曰：“吾今日与汝相遇，抑岂非数乎？”女曰：“是诚不妄矣！”源曰：“汝之精气，能久存于世耶？”女曰：“数至则散矣。”源曰：“然则何时？”女曰：“三年耳。”源固未之信。 及期，卧病不起。源为之迎医，女不欲，曰：“曩固已与君言矣，因缘之契，夫妇之情，尽于此矣。”即以手握源臂，而与之诀曰：“儿以幽阴之质，得事君子，荷蒙不弃，周旋许时。往者一念之私，俱陷不测之祸，然而海枯石烂，此恨难消，地老天荒，此情不泯！今幸得续前生之好，践往世之盟，三载于兹，志愿已足，请从此辞，毋更以为念也！”言讫，面壁而卧，呼之不应矣。源大伤恸，为治棺榇而殓之。将葬，怪其柩甚轻，启而视之，惟衣衾钗珥在耳。乃虚葬于北山之麓。源感其情，不复再娶，投灵隐寺出家为僧，终其身云。

我将上段翻译如下: 赵源说：“我现在与你相会，难道就不是命运吗？”女子说：“这确实不是虚妄呵！”赵源说：“你的精气，能够长久存留于人世么？”女子说：“气数尽了，就全散失。”赵源问：“既然这样，那么是什么时候呢？”女子回答：“三年而已。” 对此，赵源本来不相信。谁知到了三年的期限，女子果然卧病不起。赵源要为她请医生，女子不答应，说：“以前本已同郎君说过了，姻缘的盟约，夫妇的感情，到今天将结束了。”随即拉着赵源的手臂，与他决别：“我以阴间之体，得以侍奉郎君，承蒙您不嫌弃，盘桓了这么长时间。前世因为一念私情，我们都陷入无法预测的祸害中，但是，海枯石烂，这种遗憾难以消除；地老天荒，这种感情不会泯灭！现在有幸能接续前生的姻缘，履行往世的盟约，整整三年在此，我的愿望已经得到满足，请让我从此告别，不要再想念我了！” 说完，女子面朝墙壁而睡，再也叫不应了。赵源极为悲伤，亲自备办棺木装殓她。将要埋葬的时候，他对棺木很轻感到奇怪，就打开了棺木，一看，只有衣被、头钗、耳环等物在里面。于是只好在北山山脚下建了一个衣冠墓。赵源感激绿衣女子的深情，从此后不再娶妻，听说后来到灵隐寺出家做了和尚，以此了结余生。

《聊斋志异》中的绿衣女剧照

人们追求真爱的梦想是压抑不住的。在这里“人鬼恋”已是两厢情愿的爱情。女鬼不隐瞒自己的身份。坦诚相待，相爱。演绎成荡气回肠的爱情之歌。

到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中这种人鬼恋更是精彩。比如：《连琐》，《连城》，《伍秋月》，《小谢》，《公孙九娘》，《水莽草》，《聂小倩》，《婴宁》，《湘裙》，《鬼妻》，《梅女》，《宦娘》等篇章。人物刻画鲜明有个性，故事曲折更动人。将我国“人鬼恋”的故事推向更高的境界，有着震撼人心的艺术魅力。